淳美集 卷一 觀高行健畫
月蝕 – 觀高行健畫作之一
月蝕
闇啞的火山口
等待 另一個世紀的
噴湧
月蝕下的川流
微光漸漸消失
消失在等待中
風 在黑夜中
悲歌
歌唱失去的光明
漫漫長夜
通向天明
後記: 高行健「月蝕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 頁34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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透視 - 觀高行健畫作之二
山
海
火
太陽 用他的透視
渾化宇宙
是山 山是澎湃的波浪
是海 海是不熄滅的火把
是火 火是山海的呼吸和哭泣
是太陽
用唯一的凝視
揭露萬事萬物埋藏在山裡 在海底
在火中的奧秘
後記: 高行健「透視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 頁35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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詢問 – 觀高行健畫作之三
我舉手詢問 人在歷史中的渺小
他以第三眼冷冷的觀看
要我們自己回答
你仰首詢問 人在宇宙中的地位
他化身在白山黑水中
和我們一起擺渡到彼岸
後記: 高行健「詢問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 頁24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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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中 – 觀高行健畫作之四
風
穿越夢境
森林搖曳
溪中的水草
擴散 飄蕩
搖鬆森林植根的夢土
揉遍妳每一吋肌膚
從頭頂到腳底
直到
淨土在世人酣睡的夢中醒來
後記: 高行健「風中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 頁26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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絕響 - 觀高行健畫作之五
巨風迴盪
你一意攀爬陡壁
從四方風雷
逃亡
微妙溫柔的絕響
響自
少女
頸上的編貝
靜躺的姿影
淺笑
天真
光的絕響
寂靜之音
倏然影現
輕擊夢幻
事物煥發著光
後記: 高行健「絕響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 頁29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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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中 - 觀高行健畫作之六
夢
拖曳著雲 攀昇漫遊
智者啊
引領我
從荒涼貧脊的絕頂 逃亡
在日光將盡之前
進入幽淨的山谷
帶領我
越過山谷
天池滌澡
獨對沐浴之後的靈山
披著白雲的飄帶
獨醒
後記: 高行健「夢中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 頁27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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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美 – 觀高行健畫作之七
流動的時間
匯聚又散去
天
山
水
殘景
舒放著精神
企求殘山剩水之上的天外天
不完美中的完美
後記: 高行健「完美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 頁21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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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射 –– 觀高行健畫作之八
霧
少女鬢髮的折射
谷
晴空在擁擠人世的折射
光
靈魂暗夜中的折射
折射
霧谷之光
靈魂的暗夜之光
折 射
在心靈的虛谷
後記: 高行健「折射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 頁32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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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戲 –– 觀高行健畫作之九
夜戲
從森林嬉舞而出的夜
戲弄著彌天蓋地的黑暗
川 稀微月光中
突然挺現一片白
夜戲 無戲
後記: 高行健「折射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，頁19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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氣蘊 - 觀高行健畫作之十
氣蘊
大地裂開的風
水上紋
石上苔
突然凝住的水草
那是夜的精靈
泥土中 神人的道氣
在大地的禁錮中
舞蹈
舞動四散奔逸不絕的光明
後記: 高行健「風中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 頁18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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幻覺 - 觀高行健畫作之十一
幻 覺
冥想的苦行僧
游行萬里的缽
在千山飛雪的瞬間
霧川凝然
行砵落地迸裂的一剎
幻即覺
迸現自己的內觀
桂香悄然
覺幻一如
後記: 高行健「幻覺」一畫收於 «高行健»，台北，亞洲藝術中心，2001，頁7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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鄉愁 - 觀高行健畫作之十二
鄉愁
傾斜在巴黎屋頂下
年輕的我
夢的種子
埋藏在岩層深處
故鄉的香椿樹苗啊
初萌在峭壁間
發芽 冒漲
夢花開了
滿溢遊移迴宕
徘徊不去的
苦澀辛酸
甜蜜的秘密
巴黎霧氣
侵襲 我 夢的餘溫
醒來又醒來的我
空寂
獨對黎明
後記: 高行健「鄉愁」一畫收於 «高行健»，台北，亞洲藝術中心，2001，書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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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觀 - 觀高行健畫作之十三
雙眼
少女乳房的雙眼
已然經歷世界的風沙
埋藏地底的歷史之眼
默默映照天上日月爭輝
野風漫漫 已成山霧渺渺
歷史的風沙渺渺
地上 斷碑
供奉在觀光涼亭
誰來真心憑弔
天上 日月
循環不息
一截斷木
等待再生的契機
地層底下
少女已成老婦
歷史斑斑血淚仍在
歷史之眼的雪亮光芒
加冕妳至死不屈的光環
突破地層的光流 嘩嘩不住
腹中的嬰孩呼喊著
我是我
我是孕育世界的未來
後記: 高行健「內觀」一畫收於 «高行健»，台北，亞洲藝術中心，2000，頁3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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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然 - 觀高行健畫作之十四
老僧 攀登冬山
玉瓶 悠游秋水
獨對灼然 金桂一瓣
倏然啟明 銀月浩渺
遠山渙然冰釋
夜空玄遠飄逸
不動之動
了然不動
後記: 高行健「了然」一畫收於 «高行健»，台北，亞洲藝術中心，2000，頁101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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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明之前 - 觀高行健畫作之十五
夜將盡
人初醒
妳走近我
我感覺得到
妳臉上的光
慢慢照亮我的心
我望著遠方 望著妳
晨光 從妳的指尖流出
由近而遠
河岸 樹杪
遠山 星空
把我沉重的軀體
將我散亂的思緒
在黎明之前
一層一層的塗白
一遍又一遍的喚醒
後記: 高行健「黎明之前」一畫收於 «墨光 –高行健近作展»，頁49。
觀高行健組詩後記: 以上諸詩是對應高行健與詩題同名的畫作而寫。第一首至第十首，寫於2002年8 月26日，香港飛台北的飛機上。第十一首至第十五首寫於2002 年8月31日，台北。第一首至第十四首並刊載於畫展畫冊 «高行健» (新竹，交通大學出版，2002)，我的詩與高行健的畫同時刊出，並刊出我的評論＜意境與抽象的融合: 論高行健的水墨藝術＞。九月底，高行健來台主持他的畫展開幕，我曾兩度與他長談他的繪畫藝術與繪畫美學，相談甚歡。2002年十一月十八日，賴賢宗記。